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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欠一句我愿意散文
曼蘇十六七歲的時候有過一次相親，聽說那男孩子的母親早些年就看上了曼蘇，由于那年曼蘇還小，就提前跟曼蘇的表姐預(yù)定了，要等曼蘇長大些的時候再來說媒。
那年初春曼蘇的父親終于應(yīng)允了兩個孩子見見面。大概是早上九點鐘，那男孩子便來了，曼蘇的爺爺奶奶，大伯大娘，父親母親，堂姐，都圍在客廳里觀那男孩子。曼蘇只好收拾起一身的頑皮，乖乖地等候在昏暗的臥房里，那門是半掩著的，男孩子氣定神閑地走了進(jìn)來，又隨手把那門輕輕地關(guān)上了，那門一關(guān)上，曼蘇就深深埋下了羞澀的眼眸，當(dāng)那男孩子坐在離她不遠(yuǎn)處的位置，曼蘇便只能悄悄收住氣息。兩個人沉默了許久，那男孩子才問起曼蘇的名字與年紀(jì)，曼蘇只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犯人了似的，那男孩子問一句，她就答一句，那男孩子若是不問，她就更加地屏住呼吸。大概只有片刻的時候，那男孩子就灑脫地起身說要走了，曼蘇眼中那閃爍的幽怨，瞬間又隱下去了，待那男孩子開門離去，曼蘇只是混沌地坐著，好像是遺失了什么。長輩們直把那男孩子送到大門外，曼蘇亦目送著那男孩子離去的背影。長輩們并沒有問起曼蘇覺得怎么樣，只是各自議論著那男孩子氣質(zhì)好，能擔(dān)大事。后來曼蘇才知道那男孩子比自己大三歲，名叫趙輝。
那時候曼蘇還沒有手機(jī)，雙方的意見只能通過媒人互相傳遞。曼蘇的父親本著急要回N城，又覺得此事不宜過急，兩家就說定農(nóng)歷三四月再讓兩個孩子見個面。從此曼蘇在忙碌而漫長的日子里，總因著一份隱匿的等待而欣喜。
終于四月里的一天上午，那男孩子又騎著摩托車來了，曼蘇媽媽告訴曼蘇：“你若是同意與他交往，就跟他去他家，你若是不同意，就不要去了。”曼蘇迷惑地點點頭。那男孩子騎著摩托車帶她來到了清河邊，那天曼蘇梳著整齊的學(xué)生頭，穿一件草綠色的外套，兩個人靜靜地面對著清河，似乎都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幾分鐘之后那男孩子果真說：“跟我一起去我家吧？”曼蘇不加思索地說：“不，我害怕，你還是送我回家吧！”那男孩子沒有再說什么，徑直上了河坡，曼蘇也笨拙地跟了上去。當(dāng)那男孩子把曼蘇快要送回家時，又哀求似的對曼蘇說：“跟我一起去我家吧！我們家里沒有人的！”曼蘇猶豫著說：“我還是不要去了，把我送回家吧！”那男孩子只得掉轉(zhuǎn)頭送曼蘇回去。曼蘇的父親是一個面黑又極嚴(yán)肅的人，他跟那男孩子在客廳大聲地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那男孩子就再也沒有回頭地走了。曼蘇心底埋怨著父親說話太狠了，不習(xí)慣的人還真怕受不了，她只能望著那男孩子的背影遠(yuǎn)去了，想著他應(yīng)當(dāng)再不會來見她了吧！果真那男孩子再沒有來過，曼蘇等了一天兩天三天……直到她要跟著父親回N城了，他甚至連一個電話也沒有再打來。后來只聽表姐埋怨著曼蘇：“這么好的男孩子，你怎么就不愿意呢？”曼蘇只能悲戚戚地苦笑。
那年冬天，曼蘇跟一個朋友閑逛在街上，恰巧又與那男孩子迎面相遇，那男孩子左右也伴著幾個朋友，兩個人這才頭一次真正的四目相對，一路朝彼此走來，男孩子的眼中似乎竟是埋怨與疑問，曼蘇的眼中也藏著同樣的東西，兩個人就那樣徑直的擦身而過，漸行漸遠(yuǎn)，當(dāng)真成了兩個陌生人了。曼蘇總是在想，若不是兩人身旁都伴著朋友，是否就可以停下來說句話呢？哪怕是像個朋友，打上一聲招呼！
多年以后當(dāng)曼蘇再次在超市遇見他時，他西裝革履，皮鞋擦得锃亮，不待他瞧見她，曼蘇就躲去了另一排的貨架旁。之后曼蘇悄悄目送了他搬著牛奶放進(jìn)黑色的轎車?yán)铮K瞧見那黑色轎車?yán)镬n麗的女人，活潑的孩子，只能垂下眼來，默默消失在人海里。
直到現(xiàn)在已十多年了，曼蘇總會想起他，若是片刻將他忘記了，他的影子又會倔強(qiáng)地追到夢里來。那一句話一直都梗在心頭，若是此生不問，總覺得難安。曼蘇寫了許多的詩，撕了又寫，寫了又撕，明知道即使是再完美的詩句，也總是無處投遞的。小小的城，終究是沒有再相遇，曼蘇總是自問著：“難道我們此生再沒有相逢的可能了嗎？”可總還有另一個像似被捂住嘴巴的聲音在折騰。
當(dāng)曼蘇也終于結(jié)婚生子了，才得知了他的消息，原來他早已在小城成了名人，且已離婚了。那天深夜他來到曼蘇的樓下，等了她很久很久，曼蘇只是從陽臺望著他黑色的轎車苦等在冷夜里，終于還是沒有去見他。不久后的一個夜晚，他又來曼蘇樓下等，曼蘇終于鼓足勇氣跑下樓去見他，他就等在那棵樹下，昏暗的路燈照著十多年后的他，那冷峻的面容，曼蘇從未敢久久地瞧過。他脖子里戴著條粗粗的金鏈子，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埔娐K來就伸手與曼蘇握手，曼蘇猶豫著伸出了手，他緊緊握住了曼蘇的手，曼蘇分不清是冰涼還是陌生，扭頭瞧見他的司機(jī)在車?yán)镎龑χ麄儯唤邼胶诎道锶�，他瞧見，就指使那司機(jī)開車離得遠(yuǎn)一些。之后他說：“我混成這樣子，你失望吧？”曼蘇只是輕笑，他突然就擁抱住曼蘇瘦削的肩膀，不待曼蘇回過神來，他又蜻蜓點水般地吻了曼蘇的嘴唇，曼蘇只一臉茫然地立在那里了，之后越加清晰的覺得他那吻同他那手一樣地涼。他的手機(jī)在午夜里急促地響了，他只得匆忙的要走，這次他鄭重地告訴曼蘇：“我是一個壞人了，你不能再靠近我，要好好的生活！”曼蘇望著他絕塵而去的黑色轎車，亦如望著當(dāng)年他離去時落落寡歡的背影。
從此以后他們再也沒有聯(lián)系了，似乎總算了了那一樁心事，但總又有許多話還沒有說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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