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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春鳥散文
由于禮拜天休息,本來打算好好睡個懶覺的,沒想窗外一只小鳥嘰嘰喳喳的把我從夢中叫醒。睜開惺忪的雙眼,春天愜意的陽光已經(jīng)灑到了窗欞上。這不由我想起故鄉(xiāng)春天里的小鳥。
農(nóng)歷三月的故鄉(xiāng),是春意濃郁的季節(jié),更是忙碌的季節(jié)。在這個春暖花開,花香撲鼻的暖洋洋季節(jié)里,小時侯的我們總是愛貪戀被窩里的那份舒心,遲遲不愿起床。突然,從屋頂上飛過的鳥兒開始罵人了:“兒緊困,兒緊困(緊,四川話,是還在的意思,困是睡的意思)!”為了不當(dāng)鳥的兒子,于是趕緊翻身爬起來。身處農(nóng)村的人,也不了解這是什么鳥兒,只是根據(jù)它鳴叫聲給它取名“兒緊困”。后來我翻閱很多資料才知道這是紅嘴相思鳥,它是一種非常美麗的鳥兒。紅嘴相思鳥雌雄形影不離,卻一生廝守在一起,是忠貞不渝的愛情象征,也是世界十大相思鳥之一。我們誤以為“兒緊困”的罵人聲,也許正是它們在唱悠遠(yuǎn)清脆的情歌呢。但那時是很討厭“兒緊困”的,它不僅把你罵著吵醒,更有種誓不罷休,死皮賴臉的精神。如果你不理它,它一直會呆在屋旁邊的樹丫上,對著你啼叫,而卻還越罵越兇,把兒字音拖的更長,就成了“兒——緊困,兒——兒——緊困”了。簡直讓人厭惡!于是便有了我們當(dāng)?shù)氐囊痪渌字V:“兒緊——困起困起,老漢兒起來——撿糞撿糞”。這無疑是對我們的嘲諷!那時恨不得扭斷它的脖子,但“兒緊困”在樹丫里隱藏得很深,且敏捷活潑,相當(dāng)?shù)臋C(jī)靈!拿它沒法,只好索性把頭也埋進(jìn)被子里,捂著耳朵裝作沒聽見它罵就是。但貪睡的我們,恍惚中往往會聽見院子里祖父的嘮叨聲。聽見“兒緊困”的聲音,祖父便會拿鳥兒來說事了,還不起來!看!麻雀兒都在罵你了。只好揉著惺忪的雙眼,極不情愿地起來。
其實(shí),“兒緊困”是一種催耕鳥。此時的故鄉(xiāng),已經(jīng)邁入谷雨時節(jié)。谷雨是春季的最后一個節(jié)氣。土壤在春雨的滋潤下,土膏脈動,植被更是旺盛的成長。農(nóng)諺有云:“谷雨時節(jié)種谷天,南坡北洼忙種棉”。谷雨來臨,秧田里的秧苗等待著移栽,油菜花兒也謝了,掛著沉甸甸的角果在春風(fēng)中搖擺著,稍一用力,飽滿的籽兒就會有蹦出去的擔(dān)心。春風(fēng)掠過,金黃色的麥田更是被掀起一浪又一浪!像夕陽下紅掌撥動下的池水。記得我們那時讀書,還有專門的一個假期,便是農(nóng)忙假。那時,年幼的我們都盼望著農(nóng)忙假的來臨,趁著春天里舒適的溫馨,好好睡個美覺。可多事的“兒緊困”卻看不過眼了,早早躲在枝丫中謾罵。雖年幼,還是很不情愿做它兒子的。
這個時節(jié),不僅是“兒緊困”,布谷鳥一早也開始“快黃快割”的催促著了。記憶尤深的還有故鄉(xiāng)一種叫“米貴陽”的鳥,其實(shí)“米貴陽”真正的學(xué)名叫做鷹鵑。別名子規(guī),陽雀,也是催春鳥。清晨,當(dāng)你還沉醉在朦朧的夢里時,陽雀就“米……貴……陽,米……貴……陽”的從屋頂上啼過不停,竹林里的畫眉也嘰嘰喳喳附和著。真有“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的味道!我們那里有個說法,據(jù)說當(dāng)?shù)谝淮温牭健懊踪F陽”叫時,如果你當(dāng)時是睡著或坐著的,那你這一年會生病的。但如果你是在行走或者是在勞動,那這一年就會有好運(yùn)。那時年幼,聽大人這么一說,就有點(diǎn)小心翼翼了,生怕第一次聽到“米貴陽”時還懶在床上。其實(shí),這也是在告誡人們,一年之際在于春,一天之際在于晨。在繁忙的季節(jié)里,不要耽誤農(nóng)時,延誤春播,更容不得我們的懶惰!
春天,當(dāng)看著滿山遍野染紅的杜鵑花,聽到杜鵑悲切的啼叫聲時,老師曾講的“杜鵑啼血”這個凄美的愛情典故便浮現(xiàn)出腦海。古詩中對杜鵑描寫的詩句很多,白居易在《琵笆行》中寫道:“期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那是何其的凄涼,李商隱在《錦瑟》中也寫道:“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這又是何等的悲戚!
其實(shí),“米貴陽”也就是鷹鵑也有個民間凄慘的愛情故事。據(jù)說在很久以前,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一個美麗的小山村里,有個叫米貴陽的男孩和阿梅的女孩,他們屬于那種“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的類型。他們在快樂中度過一天天,很快無憂無慮的童年就過去了。山上清澈明凈的泉水漸漸的使阿梅長得亭亭玉立,卻肌膚瑩潔光滑,非常漂亮!村里的財(cái)主看上了她,軟硬兼施的把她買去當(dāng)丫鬟,打算等阿梅長大后作他的妾。米貴陽得知后很痛苦,他早已和阿梅心心相印,并在小溪邊私定了終身。于是,他跑去財(cái)主家理論,沒想到還被爆打一頓。財(cái)主要他拿五百兩銀子贖人?擅踪F陽是窮人,那里會有這么多銀子。但為了他心愛阿梅,再多的苦他也不怕。于是他去當(dāng)纖夫,纖夫雖來錢,但很苦很累,而卻還有生命危險(xiǎn)。米貴陽走后,阿梅每天都在為她的心上人擔(dān)心,都在為他祈禱。這對戀人,在相思中艱難的度過一天天。轉(zhuǎn)眼冬去春來,溪水開始淙淙的流淌。他們仿佛也看到了春天的希望。就在阿梅為即將到來的幸福高興時,突然卻傳來了噩耗。由于船觸礁,米貴陽在一個叫“清灘”的地方溺水而亡。這一晴天霹靂的消息!使阿梅當(dāng)時就昏厥在地。醒來后,她偷偷逃了出去。她堅(jiān)信她深愛的米貴陽一定還活著,他怎么忍心丟下她呢!她要去找他,但她在痛苦的迷糊中卻把“清灘”聽成了“青山”。于是她不分晝夜悲切的在青山上啼哭著呼喚她愛人的名字“米……貴……陽,米……貴……陽。后來,阿梅直到變成了一只鳥兒,她還是在不停的呼喚著“米……貴……陽,米……貴……陽”。也就是現(xiàn)在我們聽到鷹鵑的悲啼聲。聲音是那么的悠遠(yuǎn)清脆,悲戚得讓人寸斷肝腸!
兒時的童年,是沒有玩具的。聽后父親講述的這個故事,總是趁著父親中午休息的時間,糾纏著他用竹蔑給我編織“米貴陽”。不一會兒功夫,父親用兩條簡單的蔑條熟練的把“米貴陽”栩栩如生的形態(tài)編織而成,看著手中“米貴陽”細(xì)而長的兩撇兒嘴,仿佛又聽到它婉轉(zhuǎn)清脆的聲音了。
如今,我也已經(jīng)是孩子的父親了。有天,我問兒子知不知道故鄉(xiāng)有種叫“兒緊困”的鳥兒,兒子搖搖頭。是的,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里,汽車的鳴叫聲,早餐的外賣聲或是耳機(jī)里的音樂聲已經(jīng)把我童年聽到的鳥啼聲淹沒了。雖然“兒緊困”聽起來像罵人,但它總能給人一種動力!時間一天天溜走,冬去春來,一生中又有幾個春天能聽到“兒緊困”的催促聲呢?又有多少故事像“米貴陽”堅(jiān)定不移的愛情般讓人感動呢?
從此,我再也沒有睡懶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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