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而來的年散文

　　過了元旦，行走間忽然間想到了“徐徐”兩個字，想它的絕妙與形象。因為我的字典里，已經(jīng)開始翻閱年――春節(jié)的詞匯了。當然這都是有些字眼提示的結果：全國疏菜供應有保障，能保證兩節(jié)期間需求且價格基本穩(wěn)定；火車票網(wǎng)上電話銷售進一步升級，預售期增長到20天等等。當然，家里也有些動靜，推動著這徐徐的腳步：得搞衛(wèi)生了，盤算假期了，預算花費了，考慮還賬了――購房借的錢，差不多得還了……單位上的動靜也很現(xiàn)實：總結表彰發(fā)錢、年前結賬還款、統(tǒng)計救濟人員、計劃走訪慰問、期望單位福利……盡管還一個多月呢，但新年之后一上班的工作似乎都以年為目標，似乎明天就要過年……

　　徐徐而行，年便時而清晰時而朦朧地在眼前展開。對我來說，年的盼望比過去淺淡了許多，不僅因為年齡增長，失去了許多新鮮與熱鬧的期待；更在于當父母離世之后，那個曾經(jīng)栓心系肺的家里的爐火已經(jīng)黯然熄滅，再沒有讓我為之心急向往的去處。如今的年，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個提示，讓我遠遠望著曾經(jīng)的歡愉而追憶，讓我在黑暗里靜靜想起那些不滅的影像而懷想。

　　我特別懷想的還是父母全乎時家的那種熱火氣氛，還是全家老小圍聚在那間老房子里的吵雜，還是母親在旺旺的爐火上做這弄那、時而霧氣繚繞時而油香沖天的味道。當然，跟母親到外爺姨姨家的歡喜，跟父親到姑姑家的熱鬧，或等在家里東張西望今天誰來明天誰走、拿來了什么吃的母親做什么吃的款待中的等待與不舍，全部集合成年的掛歷，翻了一頁又是一頁，全都是期待的新奇。

　　幸月之末，銀月如鉤，鉤起的還是年的色彩。馬上就是臘八，母親喂了一年的豬被我跑半天找來的舅舅那把閃亮的刀子深深地一刀捅進去“嗷嗷”地慘叫；我扭過頭死死地摁著豬的后腿，在豬掙扎的時候手顫抖著；母親是躲在伙房里以燒水的名義不出來的。這一天很累，幫著洗涮完卸完豬肉后，舅舅照例是拿他的項圈肉，之后父親還得割一條子讓稍給外爺；再讓我跑著給叔叔姨夫們各送一條肉。晚上父親母親還得忙碌到半夜把豬血腸灌出來蒸好了。從此之后，每天早晚就有了煎豬腸子吃，那可是那些年月里最香的東西啊。好像還沒幾天，就到臘月二十三小年了。母親洗洗漿漿的事情已經(jīng)到了最后階段，所有房屋父親都要拿一柄大掃帚掃一遍，當然，掃之前要把房子里所有的物件能拿的拿出去、不能拿的蓋起來。等把地上一切收拾干凈之后再鋪炕放氈，進到屋里便有了一種嶄新的感覺。這天母親把房屋收拾之后重要的工作是烙“灶干糧”――一種大小如碗底，圓圓的發(fā)面對香豆面的小餅，用它來祭灶神爺，祈求它“上天言好事，下地降吉祥”。然后就是想方設法地弄一年里難得吃到的種種吃食。我們會把父親殺羊凍在房梁上的羊頭羊蹄子拿到埂邊兒上的芨芨草根上點火燒毛。我們會把那只長得丑陋的豬頭拿到爐火旁邊用紅紅的爐棍燙毛，弄得一屋子里焦糊味道。哦，這回算是找到了，年，就是經(jīng)歷過這種味道之后，才能到達最好的時候……

　　那些留下美好的年漸漸遠去，剩下的只有分離的愁悵與思念的暗淚了。不是說現(xiàn)在的年不好不美了。不，現(xiàn)在的年吃的豐盛，是過去夢里都沒有的；現(xiàn)在年過的豐富，電視電腦短信遠遠近近地都能拉來。但如今的年沒了心中的夢，一切都被金錢與物質(zhì)鋪陳，一切都干凈像進入真空，反而讓我感覺過得不真實不踏實，面對魚蝦肉類食不甘味，不知道能有什么能打動心情……

　　與年相向，日子就這樣徐徐行進，與寒冷同行，與緊湊同行，與雪花里的笑臉同行，與路口小心駕駛的車輛同行，與醫(yī)院天空上的憂慮同行，與夜里放不下的狂想同行，與早晨迎面而來的靈車同行，與河面上溜冰的孩子們同行，與每天升起的朝陽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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