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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賢讀破三千卷，勒馬回僵作舊詩散文
路毓賢先生的書法是盡人皆知的，然有一日忽聽陳建貢先生說他的詩也作得很好，并且他自己也很自信甚至有些自負，我便有了拜見他的沖動。我想在目前金錢綁架了良心，浮躁正在折磨文壇的今天，仍然還有書家靜下心來走進詩詞這個被陸游譽為“行遍天涯等斷蓬，寫詩博得一生窮”的文化高地，實屬難能可貴。到了路毓賢先生的柳蔭山房，一股幽雅、淡然的氣息撲面而來，一副乃師遲齋劉自櫝先生的篆書對聯(lián)懸掛正中，更給山房增添了高古深邃的色彩。他很健談，談起金石考據(jù)、古文字學、詩詞歌賦、經史子集，可謂滔滔不絕，一發(fā)而不可收拾。經過一夕交談，對他的基本印象是，他識通達天，靈性豐沛，有冰清之資，璧潤之望。正應了陸游的一句話“馬駿初非凡眼識，源深終與大川通�！�
回來后又細細翻閱了他已出版發(fā)行的幾本書《柳蔭山房詩草》、《柳蔭廬吟墨》、《嶺南吟墨》（合作），深為他的詩才所折服。誠然，古人云：“詩書畫皆余事耳。”然我以為，余事亦須卓然自立，方可在歷史的天空留下一抹云彩。讀他的詩一如品他的人，簡潔明快，質樸清新，字里行間洋溢著向往恬靜平和、遠離塵俗的超然境界。讀他的七律《百花洲暮色即興》：“榜嶺殘陽一抹霞，湖如西子蒙輕紗。粼粼細浪丹砂水，淡淡香風瑤草花。鏡泊芙蓉迎素月，園栽紫竹待仙家。銀盤猶似驪珠嵌，海上蓬壺亦有涯�！辈挥蔀樗枥L的情景所感染。全詩風神簡遠，淡然深入，如醍醐灌頂，令人遐思。其中頷聯(lián)和頸聯(lián)尤妙，對仗工穩(wěn)，格律協(xié)調，博觀約取，心物契合，既思之以理，取之以法，又慕之以形，傳之以神。頷聯(lián)十四個字沒有一個動詞，只有名詞和形容詞的排列，卻為我們展開一幅美麗的畫卷。頸聯(lián)有動有靜，有虛有實，從動到靜，從實到虛，至“待仙家”處意境全出，實乃融性生情，有感而發(fā)之憑借。讀他的七絕《蘇堤玩月》：“西湖山水有清音，千傾煙波訴古今。堤上閑行遙望處，一輪明月照天心�！贝笥形队裼h之感。全詩素月靜心，清氣襲人。詩人善于從生活中擷取意向，升華主題，以小見大，撫今追古，思接千載，神游萬里，從聽覺視覺入筆，由賦而興，由此及彼，由千傾煙波滾滾聯(lián)想到千古歷史風云，由堤上閑行延伸到月耀天心，把讀者帶進浩淼無垠的宇宙空間，在享受寧靜的同時也生出些許惆悵，這就是藝術的魅力，直抵人的心靈。寫到此，我的眼睛有些濕潤。想起東坡的句子“寄蜉蝣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嘆人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在大自然面前，人不過就是一只蟲子，須臾而已，又有什么必要爭多論少、勾心斗角呢?不如像路詩所說的“堤上閑行”好了。
路毓賢先生不僅對近體詩把玩不已、漸入佳境，對被古人稱為”艷科”、“詩余”的詞也情有獨鐘。試看他于2001年秋所作的《臨江仙·五十自遣》：“顯晦達微都是命，先天注定難更，只求平淡度浮生。讀書開眼界，揮翰表心聲，世事看穿如一夢，自無寵辱之爭，我行我素任人評。傳來褒貶語，皆作耳邊風�！比~以神取勝，意境通達，氣格秀朗，風骨超拔，于淡雅幽靜中透露出作者內心的文化信息和精神指向，恰好印證了孔子所說的“五十而知天命”，在天命面前，他充滿著敬畏感，實君子所為也。詞中警句紛呈，其中尤以“讀書開眼界，揮翰表心聲”和“傳來褒貶語，皆作耳邊風”為我所愛。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七言排律也寫得汪洋恣肆，氣態(tài)萬千。他的集詩集聯(lián)更是信手拈來，勝義迭出。試看他集唐人李山甫、徐寅、李商隱、羅隱詠牡丹句而成之詩：“眾芳飄后上樓臺，綠樹多和雪霰栽。我是夢中傳彩筆，教人扇上畫將來。”一下子就把人帶進了眾芳搖曳、草長鶯飛的春天。全詩虛實得當，由實而虛，第四句“教人扇上畫將來”實為傳神之筆，表達了作者對未來生活無限向往，也為讀者展開了一幅美麗的生活畫卷。
較之集詩，他更鐘情于集聯(lián)，因為聯(lián)為兩句詩，字少而意豐，更能自由表達感情，袒露心聲。然集聯(lián)實非易事，非曾讀萬卷書而不可為也。歷代前賢皆有人樂此不疲，尤以梁啟超為最。路遇賢沉酣典冊久矣，一部《全唐詩》一度成為他的枕邊之物，其中不少名篇他熟記在心，呼之欲出。所以集聯(lián)對他來說應是水到渠成之事。試看他集元人元遺山和唐人王龍標的“七重寶樹圍金界，一片冰心在玉壺�！背升埮涮�，渾然天成，從中不難看出作者的涉列之廣和精研之深。
古人云：偏工易就，兼擅難求。而路毓賢先生則將堅實的考據(jù)學、古文字學功底運用于篆書藝術創(chuàng)作，兼擅眾妙，獨霸一方，成就了自己的篆書夢想。然而他畢竟是一個學者型的書法家，凡事總愛將其本源、現(xiàn)狀和發(fā)展態(tài)勢弄個明白，對其未來總得有個預先思想準備。他認為今天這種由寫字到寫字、書法家以抄謄為能事和在文字點畫、結體與章法上刻意變形、夸張設計，靠擠眉弄眼而取寵于人的創(chuàng)作現(xiàn)狀為時不會很長，隨著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大回歸，傳統(tǒng)的中國書法人文本質必然會和具有崇高人格魅力、高深的文化素養(yǎng)暨精湛書寫技巧的前代書法大家的文化狀態(tài)相接軌，現(xiàn)在頭腦清醒的書法家都在默默地修補、健全自己的文化品格。當下的書法家以出版發(fā)行書法集、辦個展大肆宣傳其書藝者極眾，躲進書齋潛心文事者甚寡，路毓賢先生的《柳蔭山房詩草》于2009年4月問世了，大凡詩詞行家稍翻幾頁，就知道是一本純正的平水韻詩集，在首發(fā)座談會上中國作家協(xié)會評論大家閻綱、周明、牛宏寶，詩人雷抒雁、毛锜、武復興、雷樹田，文化學者茹桂、李廷華、徐耿華，書法家雷珍民、杜中信等出席了會議，大家從不同角度對《柳蔭山房詩草》進行了學術肯定，尤其是素以治學嚴謹且善于挑剔者的雷樹田教授在發(fā)言之初就舉起裝幀精美的《柳蔭山房詩草》。鄭重地說：“這是一本基本上沒有硬傷的詩集。”沒有硬傷，說起來容易，當你稍稍留神一下時下的出版物、書法展，特別是今年北京故宮錦旗文字事件，真是讓學者們啼笑皆非；讓大眾群眾感到震驚，不禁要問我們的文化今天怎么啦？路毓賢先生總是想作一個地地道道的傳統(tǒng)文人，既然如此，就得按傳統(tǒng)文人的人文標準嚴格要求自己。
“吾日三醒吾身”地修身齊家，“溫故而知新”地作學問，時刻以前賢為榜樣，因而路毓賢先生的平水韻近體詩寫得那么超塵脫俗；他的書法作品給人以莊重典雅；他在講壇上的瀟灑自如等現(xiàn)象亦是必然。心令萬物之念想，神會自然之玄機，他攻克了一道道難關，終于登堂入室，成為書家中的詩人，詩人中的書家，令人稱道。明代夏完淳說“神游天地間，可以無愧矣”，用這句話形容路遇賢先生是再合適不過了。路遇賢先生的篆書名滿天下，在此我就不贅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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