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在一起散文

　　我終究是個自私懶惰之人。不然，我早就該不惜筆墨，濃妝重彩去描摹一篇關(guān)于父母的文章來。說濃妝重彩，委實太過夸張，親情何需如此？親情只要輕描淡寫，在那不經(jīng)意間那絲絲濃濃淳淳的至愛，便從指縫間緩緩源源流淌，流入心扉，永駐生根。

　　時光飛逝，歲月如流。父母老了，很明顯的。記得去年的年關(guān)之時，當我們一小家子，從杭州風塵仆仆趕回家鄉(xiāng)，趕到父母親家，咋一見到老父那原本清癯的臉顯得更瘦削，原本溝壑縱橫的臉龐愈加蒼白，佝僂蜷縮著身子在門口迎接我們時，我的心驟然間一陣酸楚襲來。我速低下頭去，不敢承接父親那期盼的目光。當我跨進屋內(nèi)，見著母親，倒讓我寬慰了心，母親比我先前見到胖了些，臉龐也盈潤了，氣色貌似不錯。不久，我就發(fā)現(xiàn)自己判斷有誤，那是在母親為我們端上親手烹煮的點心時，只見她端碗的那只手不住地顫抖著，以至于她必需騰出另一只手相幫著才能捧穩(wěn)那個盛湯的碗，我趕忙起身接住。這又讓我想起方才父親的樣子，他幫我的行李袋搬到二樓家不長的過程中，其間停歇數(shù)次。父母親，真的是老了，累了。

　　準備年夜飯的時候，我看見母親站在灶臺前局促不安的樣子，躊躇無助的表情。我過去問她我能幫到甚么？母親回過頭來，說：＂媽真是不中用了，明明想著燒頓好吃的給你們，可是卻無從下手。＂我接過話頭，說：＂媽，年夜飯讓我來搞定吧。＂母親居然像找到下臺階的暢意般，立馬就應(yīng)允了。我知道，我的母親是很要強的，但凡自己能做的下來的事，她是絕不會讓我來操持的，尤其是燒菜做飯之類的家務(wù)。曾記得，前年我回來時，看她忙忙碌碌于灶間，欲去幫忙，母親總是擺擺手，說一邊兒去，別礙我事，真要做等我老了做不動了，再來幫一把。只一年的光景，我不曾想到，母親說老就老了。

　　望著家中二老的種種狀況，我決意只要在父母家的日子里，就努力做到全心全意的陪伴父母。我是個手機控，總是機不離身，不間斷的狂刷微信，緊瞅空間，張望QQ，而且勤發(fā)，喜評論，擅回復(fù)。外加電話，信息，真是讓我一刻都不得閑，沒得消停。因為太了解自己，所以我決定關(guān)機，妥放。只為了，更多的時間陪伴父親母親。我知曉，我家的老人也和中國大多數(shù)父母一樣，他們不需要子女買多少好吃的東西，也不要子女買多少好看的衣物，更不要子女那多少錢孝敬他們，他們最需要的是子女的陪伴。只有最貼切他們的需要，才是最好的孝心，我私下想。

　　正月的幾天，我?guī)缀跆焯炫阒�父母。我和母親，在家里的小陽臺上，迎著熠熠生輝的陽光，一起欣賞她種下的花，那米蘭壯得要撐破花盆，鳳尾竹蒼翠欲滴，那謙遜的蘭花竟也開出個得心高氣傲來。母親不愧是種花的能手，當年我這朵嬌艷的花，更是來自于她的大手筆。我陪父親，小酌淺飲，香酒入腸，話便多了起來。父親和我談他當年的工作情況，和我聊退休后在釣魚中遇見的奇聞逸事，我們也談?wù)�治，從舊社會現(xiàn)象，聊到當今時代，說到激動處，父女舉杯同干為快。晴好時，我們走出屋子，去往市郊，漫步于大自然山水間，徜徉在蔚藍的天空下，有我的悉心伴同，二老的心情格外的好，興致空前的高，他們提起年輕時代時，甚至無所顧忌的聊起關(guān)于感情的故事來，說至動情處，母親還嗔怪地乜斜父親，而老父貌似羞澀的神情中，讓我悄然看出一抹閃光靈動的東西，我真切感受到，那是愛，是父親對母親的愛。

　　那一次的相聚，是在我離開家鄉(xiāng)后，回來和父母聊的最多，談的最深入的一次，長這么大，離家這么許多年，我想自己是真的理解體諒他們了。

　　光陰荏苒，離別的日子近在眼前。在惜別的前夜，父親和我并排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我不時的用手撿拾起，落在他曾經(jīng)寬闊現(xiàn)今瘦削的肩膀上的白發(fā)。母親則忙忙碌碌為我準備大包小包吃的，也不管我的一再告誡，行李包裝不下了，我真的不需要這些東西，母親還是執(zhí)拗的一塞再塞，把我的箱啊袋子啊塞得鼓鼓囊囊。而父親呢，把和我要說的話重復(fù)了一遍又一遍，無非是讓我要保重身體，好好工作，勤儉持家，等等等等。我用前所未有的耐心聽完，父親說著說竟哽咽了，他說，囡呀，年輕時候的我不懂事，那年我離開家鄉(xiāng)，離開母親參加革命，我母親拉著我的手說，孩兒啊，你去外面要受苦的，實在吃不消這個苦，就回到娘身邊來阿。父親說自己一甩手，就離開頭也不回，倔頭倔腦的，背著還說了一句，我是去干革命的，犯的著這么啰嗦么......說至此，父親老淚縱橫，我趕緊抽兩張紙巾給他，父親一邊擦拭一邊接著說，現(xiàn)今自己年紀也這么大了，面對子女的離去，是那么不舍得，可我當年對你奶奶是那么地無情，我的心真是太狠了...母親見狀停下忙碌，對父親說，都這么多年了，還提做甚么呢，女兒出外，也不容易，還不是為了下一代，有更好的出息，你還是洗洗先去歇著吧。我和母親商定，翌日讓父親留下，不要去送別了。

　　于是，和當初我來的那天一樣，我坐上去車站的車時，我的老父親停留在家的大門口前，他揮手我作別，眼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父親的身影越來越小，當小成一個點的時候，我業(yè)已視線模糊。

　　我們坐上回程的車，母親隔著玻璃窗向我招手，其間她又上來二次，交代的還是之前交代過數(shù)遍的事宜。我催她快快下車，因為車子即將啟動。途中，兒子問我：＂媽媽，剛才外婆一直等到我們車子開了好遠，還站著不動，我看見她用手抹眼淚了，你看到了嗎？＂兒子說著的眼圈也紅了。小小年紀，初嘗離別的感傷。母女連心，媽媽豈能不知？

　　許多時候，我真的憎恨自己，為自己的自私。不是表面意義上的，是真的歉疚，當年一個該死的決定，讓我那么迫切想要離開家鄉(xiāng)，離開父母。是的，也許我有那么多看似充足的理由，為自己所謂遠大的美好的夢想，我更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為了下一代，為了下一代有個更好的環(huán)境，讓他有更大的出息。而今，當我的父母親，患病最需要我在身邊的時候，我都不能在他們身邊服伺，當我的父母親寂寥無助需要寬慰時，我也沒能在他們身邊......都說養(yǎng)兒防老，可要我這樣的孩兒，又有何用？

　　就在回來的那個晚餐上，我拿出冰箱里母親為我備置的，父親親臨險灘為我釣來的美味大魚，用心烹飪好，當我看著兒子和他爸爸大快朵頤時，忍不住心酸落淚，只為父母對我們沉甸甸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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