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落葉散文

　　【一】

　　我總是喜歡樹。特別喜歡那些綠葉繁茂的樹，喜歡那些綠色的，能帶給人希望的樹葉。當然，還喜歡那悠然的、輕盈的、略帶清寒意思的凋落的樹葉。

　　為了延伸實現(xiàn)我愛樹的愿望，所以我總是喜歡把一些小型喬木移栽到花盆里�，F(xiàn)在陽臺和客廳就擺放著好幾盆木本的綠葉花木。有的開花尚可，有的無花可開，不為別的，只為那一叢樹葉的綠意。

　　不過我們這里地處北方，秦嶺山區(qū)的氣候四季分明，寒暑更迭，生滅衰榮總是避免不了的。所以每每隔上幾天，地上總會有幾片泛黃發(fā)干的落葉。而我，其實也有專為欣賞落葉的意思，因而看著那些小樹成長，自從葉子吐芽的時候，就偏激地期盼那落葉的一天。落葉，總給人帶來不一樣的情懷。

　　小時候，聽從《自然》課老師的話，我慢慢養(yǎng)成收集樹葉的習慣，曾經(jīng)一度，各種各樣的樹葉夾滿厚厚的好幾本書。也曾經(jīng)聽從母親的話，每到秋天，總是用椿樹落葉的葉桿，穿起那厚厚落滿一地的金黃色的桑樹葉，因為那些桑樹的落葉，來年夏天可以潑茶飲用，生涼去火。也曾經(jīng)在讀過“聊題一片葉，寄與有情人”紅葉題詩的典故后，癡迷于落葉寫詩的詩情，那些寫滿稚嫩詩句的落葉，成為我青蔥羞澀的少年記憶，仍時常夢縈在心。落葉，伴隨著春夏秋冬的時光而附加了我懵懂的情感，那是我成長中對生命的一種不自覺的珍惜和愛戀，讓我滋養(yǎng)了悲天憫人的人文情懷。

　　那片片凋落的樹葉，在我一縷懷舊的情愫里，一直總是有著那種別樣的美，哪怕是帶了些許惆悵和傷懷。

　　現(xiàn)在，不大的客廳有了樹，有了樹葉，也就有了我寄情的落葉了。

　　有幾盆苗木，是要換葉的。冬春交際，原本綠意盎然的葉子，逐漸轉(zhuǎn)黃，偶爾幾片黃里泛紅，時日到了，一片一片悄無聲息地掉落，花盆里最后就會成為一個瘦削的骨架。我每每看著落葉鋪地，總是不忍，雖知無可阻擋，可總是葉落而嘆。也總是隱隱擔心，唯恐其再也不生新芽，不長新葉。于是，在落葉的焦慮中，卻也總是滿心期待的希冀，甚至是焦急的渴盼。

　　【二】

　　有好幾日我出門去，回來進得門來，第一眼就去看我的苗木，不想盆下竟然落葉堆積，頓時心境陡然蕭瑟。前幾日不是還掛在枝頭盛開最后的綠色嗎？怎么幾日不見竟寂寥敗落如斯？難道生命竟然如此脆弱？那些我愛之惜之的葉子，竟是何其負我，怎么不等我最后一眼柔情的慰藉？我蹲下伸子，抓起那干枯了的樹葉，“咔嚓嚓”的聲音從指縫流出，我好像聽到一把心碎的破裂。

　　有時，正坐在沙發(fā)上休息，忽然有一片樹葉悠悠然在我眼前飄下。我靜默無語，落葉亦靜默無語。潔白的地面，突兀出現(xiàn)一片干枯的樹葉，讓我沒有感覺到刺眼的不適，反而讓我內(nèi)心有了一種生命天地輪回的真實感，一種更加真實的生命體驗。葉落于地，一個生命回歸原始，哪怕僅僅是一片落葉，卻賦予了我這個小小的客廳一點點天地靈氣的意境。

　　還有時，我會任其那些落葉鋪陳。我不去打掃，我不去觸碰，任由他們雜亂地保持最初落下的樣子，用自己的那份臆想的境界，給他們一個回歸森林的滿足。那個時候，仿佛我的這個封閉的客廳，與外面的天地連通在一起，心靈的圍城是豁然開朗的、富有生機的，哪怕這一份生機即將消失。

　　茶余飯后，我總是習慣性地站立那些小樹前，滿心喜悅地欣賞那片片樹葉帶給我生活希望的精靈。它們或豐滿，或柔嫩，或心形，或掌狀，或碧綠，或青翠，那張張鉛華無洗的素顏，清新的一絲清涼，舒服地滋潤著心田，讓我一時素心若葉，仿佛化身于柔柔枝頭那小小的一片葉子。

　　摩挲著那手掌中光滑涼潤的樹葉，仿佛已與樹葉心脈相通。我的血液好似已經(jīng)通過指尖，緩緩流注進那葉脈之中，流注進那細細的樹干之中，成為另一種生命的形態(tài)。我不禁莞爾，一片小小的樹葉，竟也是何其讓人動情啊!松開手，那搖曳的樹葉，仿佛正在嫵媚地朝我淺笑。

　　在我的家里，它們沒有厚實的土壤可以投奔，融泥化土的夙愿已經(jīng)從我這個主人抱進家門的那一天起，就被生生毀滅了。低頭俯視，只有冰冷的地板，對于一片樹葉，那將是怎樣的一個歸宿呢？

　　【三】

　　想想那曾經(jīng)在大自然里自由呼吸的時光，樹葉們帶著一腔向往和美好希望的夢想，仰慕著天空，幸福地呼吸著純凈的空氣，享受著燦爛陽光照射的愜意。現(xiàn)在，哪怕是最靠近外面天空的樹葉，也只能在陰冷的客廳傷感地回憶了。曾經(jīng)羨慕的望著那些高大的樹木、那些快樂的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中，在風中擺動優(yōu)美的身段。他們距離天空是那么近，朵朵白云總是從他們身邊輕柔地掠過，就像親密的愛人和它們擁抱和親吻。它們和那些調(diào)皮的星星也是那么地親近，星光朗朗的夜空，幽藍的天幕上，每一片樹葉都好像在靜靜地和星星私語呢喃，閃閃的鉆石一般的光，映射在它們的身上，那是何其美麗��！

　　當有一天它們即將落幕的時候，也是那么的從容！那悠悠飛舞的身姿，如同天使的翅膀一樣，在飛往生命的另一片天空，猶自讓天空在無盡的念想中，展現(xiàn)一片樹葉最后最美的記憶。

　　那真是最幸福、最美麗、最快樂的落葉啊！

　　可是現(xiàn)在，一個小小的客廳，蒼白冷漠的墻壁，光滑冰冷的地板，一尺見圓的花盆，看不見那迎風嘩啦啦歡快招展的樹葉，有的只是片片毫無生氣的靜冷之物。

　　內(nèi)心一陣酸楚，我一片一片地撿起那黃色的、泛紅色的落葉，小心翼翼地捏著葉柄，輕輕轉(zhuǎn)動，聞一聞那還尚帶清香的氣息，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回味那手中一個即將逝去的生命的過程。

　　我揚起那落葉，對著陽光，光線透過葉身，在一片金黃色中，映襯出清晰的脈絡(luò)，如同蟬翼一樣在輕輕地顫動。那一刻，我仿佛感覺這一片落葉，仍然充盈著精靈般的生命，仿佛一顆透亮的靈魂，正在注視著外面自由的天空，我不禁迷癡了起來......

　　凝視著捧在手心的落葉，我默默無語；面對這一片凄美的落葉，只能把它永久的珍藏在一顆悲涼的心里。

　　回過頭，客廳的花盆下，一片落葉正靜靜地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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