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姨散文

　　夜半，我被夢驚醒。夢中的我牙齒全部脫落，血流不止。周公解夢云：牙齒脫落且出血是有親人要離世。難道要有親人駕鶴遠(yuǎn)行？雖然我知道所謂的解夢純屬胡言亂語，我還是想起前幾日大姐打電話來說大姨年事已高，身體極弱，以致臥床不起。其實，近幾日我的牙齒一直腫痛，難怪會做那樣的怪夢。不過，我還是情不自禁地又回想起二十年前與大姨相處的日子。

　　那年，我回山東求學(xué)，住在大姨家里。大姨家屋后是一條小河，河水清澈，岸邊柳樹成蔭。我將要去的學(xué)校就在這條河的上游。第一天，大姨牽著我的手，領(lǐng)我去上學(xué)。我們沿著河岸一直向上走。我不時撿起小石子投向河中，每次都把大姨拽的打個趔趄。大姨站立不穩(wěn)，因為她是個小腳女人。這時，大姨就會輕輕的攥一下我的小手裝作生氣的樣子：“孩兒啊，你咋這么怪（淘氣，山東方言）啊�！蔽覀円恢毕蚝拥纳嫌巫咧�，順著樹蔭下走著。有時大姨 會勉勵我?guī)拙�，無非是要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當(dāng)大官之類的話。那些話早已忘于腦后，只記得她那雙裹了的小腳走在凸凹不平的岸邊不能平穩(wěn)。

　　到了學(xué)校，校長急忙迎出門外。大姨交代說：“這是俺三妹的孩子，你以后要嚴(yán)點管他，一定要讓他考上大學(xué)呢�！毙ｉL唯唯諾是。我當(dāng)時疑惑不解，校長怎么會如此尊重大姨呢？后來才知道，他是大姨夫的親侄子，而且大姨在親戚鄰里之間的威望高出我的想象。

　　我暫住在大姨家的西屋，和我同住一室的是她家的小三兒。因為我經(jīng)常開燈學(xué)習(xí)，影響他睡覺，使他產(chǎn)生強(qiáng)烈不滿的情緒。有一天晚上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和我大吵起來，后來竟然要攆我走，我使出哭天抹淚的招數(shù)對付他。大姨聞聲趕來，拎起燒火棍不問青紅皂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沒頭沒腚地一頓抽打他，嚇得小三兒滿院子跑，大姨就滿院子追，我站在屋檐下，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偷眼看熱鬧。沒想到小腳的大姨竟能跑起來！直到小三兒跪地求饒再也不欺負(fù)我了，大姨才住手。那時，我沒有想太多，只是在心里竊喜，為他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而竊喜。

　　可我終是辜負(fù)大姨了——高中的門檻我沒邁過去。我背負(fù)行囊黯然回家時，大姨依然牽著我的手。順著小河向下游走，就能回到我的家。大姨牽著我的手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直到村口她才駐足。當(dāng)我回頭望時，模糊的視線中大姨仍然站在河邊的柳樹下，向這邊張望著

　　后來我跑回東北考上中專。每次回山東看大姨時，她總會笑著說：“我就知道忠兒會有出息的，當(dāng)年不是小三兒那犢子打攪他學(xué)習(xí)，一定能考上大學(xué)啊�！贝笠叹故侨绱似髦匚野�！

　　想起歷歷往事，我無法入眠。這么多年來，我究竟為疼愛過我的大姨做過什么?或許這種遺憾與愧疚將一直陪伴著我，使我的良心無法平靜。我多么希望時空的隧道為我開啟，讓我再回到從前，去做我想要做而沒做的事情。我在書桌前一直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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