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雨意抒情散文

　　很多時候，煩悶包裹下的我，總喜歡搬張?zhí)僖�，�?dú)坐門前，燃一支煙，端一杯茶，透過雨幕，閉目遐思。攜帶綴滿玲瓏之聲的雨滴，任思緒飛越千古，邈及八荒。沒有了俗事纏身的煩惱，沒有了流言蜚語的箭簇，這何尚不是一種享受，一種至純至境的存在？

　　聽雨如品茗，不需要太多的儀式，一張凳子即可。靜下心來，慢慢品味。從細(xì)微的雨開始，傾耳細(xì)聽，小口入味，這自然需要一份閑情逸致，一份忍耐，否則面對輕微入泥的那份寧靜的擁抱與交融，你是無法消受的。牛毛似的淫雨霏霏中，杜甫的清婉絕唱潤物細(xì)無聲給了我們多少溫情的遐思呢？仿佛我們的思緒隨細(xì)細(xì)雨絲一起潛入它黝黑的肌膚中，無聲無響的呵護(hù)地底下靈動的精靈：那蠕蠕彎曲的蚯蚓，那堅(jiān)實(shí)挺立的根須，那貪婪吮吸的嫩芽，都在經(jīng)歷一次含情默默的洗禮。如佛的禪機(jī)，藐遠(yuǎn)無聲而空靈明心。在這樣的境遇中，我們是來不得半點(diǎn)浮躁的心。倘若你心事一來，噌的一聲，如燕雀跳躍，不說茶燙心志，也不說要杯碎濺地，那微微潤濕的泥土?xí)�將你高矮的頭顱牽拽住。俯身一看，泥濘滿腳，眾目睽睽中，淤泥纏腳，點(diǎn)點(diǎn)斑痕，急煞風(fēng)景。那何不敞開心扉，接納絲絲飛揚(yáng)的雨聲，聽落地?zé)o聲的雨意？倘若是春天，仰面承接，那柔軟的感覺仿佛是遙遠(yuǎn)的歌聲，輕拂如柳，溫馨如愛。那是母親般沉醉的撫摸，是均勻的呼吸在耳畔低語，好不愜意！就連雨中的小鴨也忍不住縱情奔跑，噗噗展翅，何況是池塘，淺水處的幾聲蛙鳴呢？清新而嬌嫩的歡暢奏鳴。一切在無憂無慮中完成生命的清洗。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不是最純凈如處子的詮釋嗎？倘恍迷離間，我們已經(jīng)捕捉到了心靈深處最氤氳的呼吸。最是那斜雨穿梭的燕子，翻飛疾馳，身影如箭，時落屋檐，時落枝丫，演奏一曲曲流動的生命之歌。矯健的身姿剪斷了空蒙的雨幕。倏忽停留在你眼前，你的感覺如何呢？還有那懨懨欲睡的困乏嗎？也該沒有的。此情此景，我們是不是該小口呷茗，細(xì)細(xì)品酌？滋味滿腹之際，不求濃釅的茶香，只在它們能沁入肌膚，沉淀在我們最心靈渴望的綠洲上，籠罩一棵需要澆灌的苗。

　　如果你生在南國，那不妨徐步輕吟。南國的小雨是豆腐西施的俏麗。既有茫茫山川，煙雨迷蒙，一川梅雨的詩意，婉約間不失豪邁奔放。也有轉(zhuǎn)彎處小巧玲瓏，不經(jīng)意中冷不丁飄飛屢屢雨絲，如豆蔻的嫣笑，那是屋檐下瓦楞處擠出來的輕輕一嘆，仿佛也略帶青灰色調(diào)，如瓦一樣古樸，典雅可人。而這些是北國所沒有的景致。北國的雨意太過坦蕩，豪放。那是齊魯青未了的邈遠(yuǎn)。需要博大的胸襟去領(lǐng)略，去接納，去承接無邊無際的洗禮。天籟梵音，無聲卻雄渾。這不是我們小口抿嘴，絲絲入扣的淺嘗低吟的雨景，雨意。我們不需要，只求江南一抹低頭的細(xì)雨迷蒙的溫存，這是何等的佛境！任何佛的暗示都不是烈火涅磐的轟轟烈烈，更不是被縛懸崖峭壁的靈魂，拯救世人的滿身傷痕。是一杯清茶，一聲耳語，便在嬌小的雨前得到心靈的棒喝。茶融水中，漸漸散開綠裳，人行雨中，也是漸融漸化的追求。細(xì)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生命就是這樣在無聲中完成人格的塑造。

　　其實(shí)，聽雨是人生的逆行。小雨初下，我們尚能描繪煙嵐霧靄般的美麗畫卷。此際能沉淀自己，端茶視雨，是人生的暮境，是大徹大悟的放下包袱，放開紅塵浸染，名利之誘，晏然端坐，體會茶中個味，雨中自得。

　　然而，猛然間一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傾壓我們脆弱的身軀。你能否承受它的重？還能以樂其志？還能等待你那丁香一般的惆悵哀怨的姑娘？你一定會棄傘布顧，倉皇而逃了。李煜不正是被一場大雨吹打得倉皇出宮，垂淚對宮娥嗎？最終客死異鄉(xiāng)。他一聲門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的長嘆沉醉千古，但他身陷囹圄，是不是他面對的雨太無情恣睢，讀不懂他站立異鄉(xiāng)的愁苦，而無視他內(nèi)心激越的吟唱？一代詞圣，在滂沱的雨意中香消玉殞，何況我們庸碌之輩呢。此際，我們不要心懷僥幸，冒雨馳行，否則，落得遍體淋漓，寒氣侵肌。我們不是玩雨的高手，沒有學(xué)會鵝的高貴與傲慢，引吭高歌，以最雄渾的聲調(diào)刺破重重雨幕，刺破雨的包裹與圍堵。以頑強(qiáng)對抗頑強(qiáng)，以凌厲對抗凌厲，這是何等的暢快�？墒牵�之后呢，之后病魔纏身，懨懨無力。在我們最孱弱的人群中，誰也不敢飛揚(yáng)跋扈為誰雄。蜷縮，再蜷縮，是我們生存的本能和唯一的資本。在這個時刻大雨如注的季節(jié)，聽雨，是我們?nèi)松�中最輕巧的對話。最愜意的小口品茶。

　　在小雨初下，大雨未至的時刻，你能不能真的搬一張?zhí)僖�，擺好茶幾，焚幾塊檀香，在裊裊歆香中舉杯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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