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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驢的忠誠散文
下班回家,遇見屯里年紀最高的長者,93歲的剛大爺,他立馬把那彎曲的腰挺一起來,未等我先問候就先張口:“咳咳,大陽溝要數(shù)好人就是你”!拔?我算什么?雖然家還在這里,但三十多年沒怎么和家鄉(xiāng)人一起混。大陽溝,二十多里長,十幾個屯子,兩千多人,干嗎能輪到我?這真是老太太看地圖,哪到哪呀?”
我,下學回屯里,半年就開始擔當生產(chǎn)組長、副隊長、生產(chǎn)隊長,后又到大隊(現(xiàn)在叫村)干二年。那時的我,很單純,一本老直帳,在生產(chǎn)隊干了三年,如其說混到生產(chǎn)隊的當家人,還不如說是領干活的把頭。只知道帶領社員干活,傻冒一個。往山上挑糞,屬我的土藍子最大,沒擔都挑一百多斤。還六親不認,我二伯父肺氣腫,拄棍到場院揪了集體幾顆花生,還被我奪了下來,弄得全場院干活的人面面相覷,都斜眼瞅我。轉(zhuǎn)過年,他老人家就去世了,至今想起這件事還無地自容。被人民公社,現(xiàn)在叫鄉(xiāng),一抽一調(diào)出戰(zhàn)勤民工,帶隊搶修遼河受震堤防、修建碧流河水庫,民兵連隊里,幾十個女孩子,她們給我送了一個綽號:“階級斗爭臉”。
被調(diào)到公社,接觸到了機關里的人和事,人與人之間的復雜關系,各有各的心思,各藏各的心眼,各耍各的伎倆,才知道自己曾當笑話讀的那本小說《官一場現(xiàn)形記》描寫的清朝官一場,和現(xiàn)在的官一場一個樣子,那么現(xiàn)實。仕途不適合自己,因此在公社小報道員的位子上,摳報縫,啃豆腐塊蘿卜條,一趴就是三十五年,后來盡管當上小站辦的頭頭,也沒大出息,只固守在個人的工作攤子上,默默地干著自己份內(nèi)的工作和領導交辦的事情,大的榮譽得不到,小的獎狀、證書,未閑著得,一大堆。機關里有個同事,也是姓剛的,是前面提到的老剛大爺?shù)倪h房侄子,和我論起來有點偏親,他這樣說我“二哥,你呀,就像生產(chǎn)隊里養(yǎng)活的那些拉磨的一毛一驢,好使用,誰都愛撈撈你”。
其實,老剛大爺,在我面前談家鄉(xiāng)的好人,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是我剛到公社上班的時候,他和我說過:“剛傳家我二叔在世時就說過,咱們大陽溝就一個好人,你爺爺張玉恩”。爺爺去世的時候,我還不到十歲,他的一生是在中華民國和解放初期的亂世中度過。他沒哈能耐,一輩子老實巴交的莊稼人,富不攀,窮不踩,歷史大小那么多事件,從不沾邊,上下八溝中求工跑腿的他倒是有求必應,賺個好人的名聲還是應該的。
待到父親去世那年,老剛大爺又和我說:“現(xiàn)在的大陽溝,數(shù)念數(shù)念,好人還是你爸”。父親念過二年私塾,合作化以后就擔任生產(chǎn)隊會計,六十年代,公社辦工業(yè),他去了就被選做倉庫保管。后來老人得了腦血栓病,治好后,企業(yè)還不肯舍他,不到半年,又被鄉(xiāng)工業(yè)找了回去,一直干到六十歲,是碾轱轆軋碾盤子——石卡石,實心眼人一個。
老剛大爺,為什么總愛把“好人”的名兒按在我們家族幾代人頭上?
我們張家,打前清移民從登州府萊陽縣張家大洼逃荒來到遼南熊岳,后混上滿洲旗人包衣,家族日漸興盛,也有步入官宦的,但我們這支敗落了。正好是我爺爺?shù)臓敔數(shù)臓敔斈禽叄I著四個兒子,一擔挑第二次逃荒來到我現(xiàn)在的家鄉(xiāng)。那時的大陽溝,人煙稀少,自然資源豐厚,肯下力,沒用上兩代,家業(yè)又興旺起來,直到清末家族人口發(fā)展到八十一口家時才分家。可能是遺傳,心眼實,只知道出力混飯吃,一直在我們這支長份人身上傳承。到祖國解放土改時,家族中我的這支人又優(yōu)先見到了貧雇農(nóng)。
哈哈,收集人類基因信息資源,要采集原始部族染色體色譜標本,我這個家族肯定好用。
想到這些,一個忠厚誠實家族版本,讓我又想起那位粘親的同事拿一毛一驢說的事兒。
在我們家鄉(xiāng)民間,習慣用驢說話的有這幾句:“驢犟驢犟的”老百姓罵大腦不轉(zhuǎn)彎,認死理的人!八sH”,一般指小孩子不聽哄,撒潑!绑H啦”做事得心應手,指頭腦簡單,遇上運氣好的時候。還有“磨道找驢蹄,走著瞧”,這更簡單啦,一毛一驢就知道在魔道上繞著那個走不到頭的圈,走進這條道,驢籠頭總攥在人的手里。
那么多比喻,講驢的話,咋就找不到褒獎的?
在單位,我負責差轉(zhuǎn)臺的工作。那是在300多米高山上面,兩人值班,寒冷冬季,靠電暖氣取暖,生活用水,需從山下一壺一壺的提上山,工作環(huán)境十分艱苦。去市局開會,他們介紹一條經(jīng)驗,遼西一家電視臺,所居的大山比我們這里還高,他們養(yǎng)了一頭一毛一驢,沒事的時候,放養(yǎng)在山上,山上沒水的時候,值班人把驢垛子放到驢的身上,一毛一驢自己就下山了,到了指定的人家,人家給裝上水,及其他生活用品,一毛一驢又自己馱著回到山上。主人給加點料算是獎賞。一毛一驢這么忠誠,這么聽話勞作讓我想起小時候看到的深山中的驢垛子隊。初春,一支滿載土糞的驢垛子隊伍,沿著崎嶇的羊腸雪道,進深山溝里,又向高山坡上的掛畫地上一步一步的攀行,前面只有一位牽著頭驢的頭人。
還是我的那位粘親戚的同事說的確切。我們家鄉(xiāng),在農(nóng)村實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以前,屯屯都養(yǎng)一群一毛一驢,那時,用電還沒有普及,一毛一驢是農(nóng)家推碾子拉磨主要用項。我們生產(chǎn)隊,隊大,戶數(shù)多,分組,防止亂套,拉磨的驢,要分組抓鬮、輪流使用。
我們家抓到的就是一頭不偷嘴,特好使用的,名字叫“花腿子”的驢。由于好使,有了輪流使役的規(guī)矩也不好用,有閑空就被抓野驢撈去使役。大伯父是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員,綽號“老急干子”,他非常喜歡我,因此,每逢驢輪到我們家使用,去牽驢就是我的活。我們家兄妹多,家口大,冬季,每次輪到一回,都得磨一小天玉米碴子。有一回,我去晚了,驢被人家搶先牽走,又抹不開鄰里鄰間的面子,我空手回家,媽媽罵我沒用。這天漏過使役的班,耽誤了家中碴子下鍋,沒辦法,媽媽跑人家借了好幾頓碴子吃。“哎呀,看不住堆,耽誤自己家的事,驢也跟著倒霉多干活”。有了這次教訓,每次輪到我們家使役,我都早早的去牲畜棚等著。那天一大清早,來到生產(chǎn)隊的牲畜棚內(nèi),見沒人,把驢韁繩解下就往外牽,這時正好被來添草的大伯堵著。老人家一把便把韁繩從我的手中薅了下來“吼道:還沒喂飽,往哪牽!”我呆呆地挫在那里,一直等到伯父把驢喂飽,把韁繩遞到我的手中,才醒過神來,把驢牽回家。
磨道上,待著無聊,只好數(shù)著驢繞魔道走的圈數(shù)。
“像一頭的拉磨的驢,好使,誰都愛使用”。我總忘不掉那驢拉磨的情景,忘不掉那句逼真的比喻。
家鄉(xiāng),拿驢說事,還有一句話:“驢,堵到死胡同,還知道尦倆個腳”,那驢也有不痛快,不聽話反抗的時候。
大包干,農(nóng)村實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分田到戶以后,用電普及啦,農(nóng)戶推碾子拉磨不再用一毛一驢,但一毛一驢還沒失業(yè),它食量少,不得病,好飼養(yǎng),好使用,被農(nóng)戶喜愛,拉車拉犁,串街頭,磨地頭更被莊門小戶看中。我的一位叔輩兄弟,開始養(yǎng)了頭一毛一驢種自家?guī)桩地,后來看活不夠干,又買了一頭,拴付犁杖,攬屯里的地耕。前幾年,春季他都耕200多畝,加上秋收拉籽粒秸顆,一年下來也為他家收入上萬元錢,靠養(yǎng)兩頭一毛一驢養(yǎng)家,混個挺好。去年正月,那位叔輩弟弟閑著沒事,把這閑了一冬的兩頭一毛一驢套一上車,去拉石頭,要套院墻。也不知是一毛一驢長時間歇息,不愿干活,套一上夾板就不舒服,不老實,還是伶仃干活樂了,張羅起來,蹦腳耍歡,在野外把車拽翻,把這位弟弟的腿骨軋折,扔在野地半天才被人發(fā)現(xiàn),弟弟接腿倒花了一萬多。氣的弟弟只得忍疼割愛,賣掉,被那驢販子送進了鍋坊—到屠宰場報到去了。
現(xiàn)在,農(nóng)村種地大多都實行科學種田,機械化耕種,養(yǎng)的牲畜再好用也沒有機械使用起來方便,效率高呀,至于“騎一毛一驢看唱本”那樣的瀟灑鏡頭,也早早就被滿大街的小轎車取而代之。一毛一驢便遭“卸磨”的結(jié)局。
“天上龍肉,地下驢肉”。養(yǎng)驢使役的越來越少,聽說有的地方現(xiàn)在開始做養(yǎng)肉驢的產(chǎn)業(yè),給驢轉(zhuǎn)行。不見外,凡事的存在,都跟適用價值相關,價值并要根據(jù)需求的改變而改變。社會的發(fā)展,驢的忠誠,已沒有價值,被時代淘汰,它就自然成了上帝所泡制的自然法則“弱肉強食”的犧牲品。
牽扯到驢,講的也黔驢技窮啦。人類在進步,社會在發(fā)展,自然也隨著科學的發(fā)展而改變。驢,作為忠誠的工具時代過去了。作為老百姓間所說的忠誠老實的那個老的觀念,是否也要在被知識社會的發(fā)展中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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