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關(guān)推薦
《玄怪錄》新校本與《稗家粹編》本異文論文
《玄怪錄》的整理本，我已經(jīng)有程毅中先生點校本（中華書局1982年版）、姜云和宋平先生校注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李時人先生編校的《全唐五代小說》本（陜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收入《唐五代筆記小說大觀》中的穆公先生校點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四種了，但是它們都從程本以陳應(yīng)翔為底本,區(qū)別不大�，F(xiàn)在看到中華書局2006年8月新版的程毅中點校本，我毫不猶豫買下了。
據(jù)《新唐書·藝文志》著錄，《玄怪錄》原書十卷，久已殘缺。今存明陳應(yīng)翔刊本四卷本，以及崇禎年間高承埏《稽古堂群書秘簡》所收的十一卷本，俱是44篇。內(nèi)容和篇數(shù)同，僅有文字差異，但是高本“更為完善，錯誤更少”。試舉幾例：
1.文字補闕。如陳應(yīng)翔本《玄怪錄》卷一《韋氏》篇�！拔┢夼c婦□死，配役掖庭十八年，則天因降誕日，大縱籍役者，得□例焉�！贝颂庩I文，所有已出點校本都沒有配補，然而高本中二闕字分別是：“免”和“隨”，義通。卷三《掠剩使》：裴曰：“人之轉(zhuǎn)貨求丐也，命當即□，忽遇物之（箱）[簡]稀”句，陳本“模糊”而致闕，據(jù)高本知,為“葉”字，讀如協(xié),作“相合”之意。卷四《馬仆謝總》“乃從故道”之后闕76字，高本亦完整無缺。
2.釋疑。如上舉《韋氏》：“慟哭開戶，宛如故居之地，居之九年前從化�！币郧捌毡檎J為此句有脫誤。高本作：“居之九年，前后從化。”“從化”即去世之義（如《高僧傳》卷第十云：“訶羅竭者……元康八年端坐從化”），那么，本句指“居住九年，(妻、婦)先后去世”，就很好理解了。《掠剩使》（《玄怪錄》卷三）：“璞曰：‘本司廨署，置在汧隴，阻吐蕃，將來慮其侵軼，當與陰道京尹，共議會盟�！标幩局扳菔稹薄爸迷跊F隴”與“阻吐蕃”，其關(guān)系殊是費解。但高本為“本司廨署，置在汧隴間。吐蕃將來，慮其侵軼，當與陰道京尹，共議會盟”，卻無此疑義，“阻”與“間”（“間”之繁體）形近而訛，當是。
再如《王煌》（《玄怪錄》卷四），《全唐五代小說》以陳本為底本，在第924—927頁出校如下：（1）“煌召左右?guī)燆T�！背鲂＃骸皫燆T”，疑為“飾騎”。今高本即作“飾騎”。（2）“曰：‘郎何所偶，致形神如久耶？’”出校：“久”，疑為“此”字。高本即作“此”。（3）“煌心不悅，以所謀之事未果，白不遺人請歸，其意尤切。”出校：此句難解，疑有脫誤。高本“白不遺人請歸”作“白衣遣人請歸”，即前文的“白衣姬”，文義即通。明顯是“衣”訛作“不”，“遣”訛作“遺”。（4）“及時，煌坐堂中，芝田妖恨來�！背鲂＃骸昂迊怼�，疑此處脫字。高本“恨來”即作“果來”，前面已說“明日午時，芝田妖當來”，義通。（5）“例三千年一替。”出校：年，底本原闕，據(jù)《類說》補。高本即有“年”字。顯然，《全唐五代小說》出校的地方，高本其義都通。
另外還有一處為陳應(yīng)翔本所缺，《全唐五代小說》無法出校的：（6）“汝可視其形狀，非青面耐重鬼，即赤面者也。入反坐汝郎，郎必死。死時視之，坐死耶？”高本在“坐死耶”后面還有“臥死耶”三字。單純看來，陳本沒有大失，但是與下文“煌得坐死，滿三千年亦當求替。今既臥亡，終天不復(fù)得替矣” 聯(lián)系起來，“坐死”和“臥死”有不同的后果，那么，高本前后照應(yīng)，自是更勝一籌。
高本之精善，由此可見�，F(xiàn)在，程毅中先生放棄陳本，重起爐灶，以高本為底本，從而使得新點校本在底本選擇上更為精善。
《玄怪錄》雖無全本，但是零散篇目見于《太平廣記》、《類說》、《異聞總錄》、《古今說海》、《才鬼記》、《紺珠集》、《艷異編》、《五朝小說》、《綠窗女史》、《情史》、《古今譚概》、《說郛》、《逸史搜奇》等書�，F(xiàn)在程先生以高本為底本，參校各本，其正文擇善而從，實際上組合成了一個新的“百衲本”。如卷一《杜子春》，在除去題解的27條�？庇浿�，就有“‘從’，原作‘念’，據(jù)《廣記》改”等改動情況6處。而且，程先生不僅僅是文字�？�,往往獨具只眼，如認為《王煌》篇“鬼執(zhí)煌，已死矣，問其仆曰”中“已死矣，問其仆”六字為衍文，極有見地。新點校本確實為我們提供了《玄怪錄》研究最完善、最有價值的本子。
但是，稍有遺憾的是，《玄怪錄》的另一個重要選本《稗家粹編》，未見新點校本提及。《稗家粹編》現(xiàn)有明萬歷刻本（藏國家圖書館），由萬歷年間著名出版家胡文煥編輯，序于萬歷甲午（1594年），1596年去世的趙用賢在其書目《趙定宇書目》“稗統(tǒng)續(xù)編”中著錄，主要收錄唐、宋、明文言小說146篇,其中《玄怪錄》12篇（另有《續(xù)玄怪錄》3篇），不著作者姓名和出處，篇中“敬”作“恭”，“貞元”作“元和”等，避宋諱而改，《稗家粹編》本從之，未回改，應(yīng)出宋本�！栋藜掖饩帯繁舅掌�，俱見陳本和高本，并且題目一致，應(yīng)出同一宋本�！栋藜掖饩帯繁尽抖抛哟骸分小拔错暬鹣⒍选本�,在“火息”之后應(yīng)有脫文。依陳應(yīng)翔本、高承埏本，則脫“道士前曰出吾子之心喜怒哀懼惡欲皆能忘也所未臻者愛”24字；按《太平廣記》本，則脫“道士前曰吾子之心喜怒哀懼惡欲皆忘矣所未臻者愛”22字。《稗家粹編》本此處所脫為跳行，那么《稗家粹編》本所據(jù)宋本可能是24字或者22字一行。
上舉的《韋氏》、《掠剩使》、《王煌》諸篇，《稗家粹編》本與高本同，我們完全可以用來補闕和釋疑，且高本后出，更見《稗家粹編》本之價值。
而且，《稗家粹編》與高本也非文字全同，且有多處勝于高本等諸本。試舉幾條：
1.陳本、高本《韋氏》末段：“噫！夢信足征也，則前所敘扶風(fēng)公之見，又何以偕焉�！�
“扶風(fēng)公”即《玄怪錄》卷三《張左》篇之扶風(fēng)人申宗。既云“前所敘”，那么《張左》當在《韋氏》之前，但是今在后，現(xiàn)在許多學(xué)者往往據(jù)此認為《玄怪錄》并非舊本。但是《稗家粹編》本作：“噫！夢信足征也，則人所敘，凡夢中之見，又何以諧焉�！蔽牧x俱通。若按《稗家粹編》本，則非舊本之說不成立矣。
2.《裴諶》：“及京奏事畢，得歸私第，諸趙兢（陳本作“竟”）怒曰……”
陳本、高本、《太平廣記》卷十七，《艷異編》（四十卷本）卷四、《古今說�！氛f淵二八、《逸史搜奇》丙集卷七，同,另 “兢”，陳本作“竟”。據(jù)《漢語大字典》（湖北人民出版社、四川辭書出版社1999年版），“兢”有七種義項，此處應(yīng)是“爭著”之義�！爸T趙兢怒”讓人以為有好幾個趙姓女子，但是文中無指�！栋藜掖饩帯繁咀鳎骸凹熬┳嗍庐叄脷w私第，請趙，（趙）竟怒曰”，合情合理，且無歧義。
3.《尹縱之》：女泣曰：“妾父母嚴，聞此惡聲，不復(fù)存命。豈以承歡一宵，遂令死謝？繾綣之言，聲未絕耳，不忘陋拙，許再侍枕席，每夕尊長寢后，猶可潛來�！�
《稗家粹編》則作：女泣曰：“妾父母嚴，聞此惡聲，不復(fù)存命。豈以承歡一宵，遂令死謝？繾綣之言，聲未絕矣，必忘陋拙。許再侍枕席，每夕尊長寢后，猶可潛來�！�
一說“不忘”，一說“必忘”，二者語意相反，但是高本語意平淡，《稗家粹編》本則道出封建時代女性常常遭遇始亂終棄的悲苦處境，涵義更加豐富�！栋藜掖饩帯繁舅聘谩�
4.《郭代公》：公之貴也，皆任大官之位。事已前定，雖生遠地而棄焉，鬼神終不能害，明矣。（艷異編本、高本）
事已前定，雖生遠地而棄，為鬼神終不能害，明矣。（陳本）
事已前定，雖生遠地而棄，為鬼神終不能明害矣。（稗家本）
字義俱通，版本可并存。
5.《崔書生》中一處有五種異文。
《廣記》：“崔生母在故居，殊不知崔生納室。崔生以不告而娶，但啟以婢媵。母見新婦之姿甚美�！�
《艷異編》（四十五卷本）：“母在舊居，殊不知崔生納室。以不告而娶歸，但啟聘媵。母見女郎，新婦之容儀禮甚備�！�
陳本：“母在舊居，殊不知崔生納室。以不告而娶，但啟聘媵。母見女郎，女郎悉歸之禮甚具�！�
高本：“母在舊居，殊不知崔生納室。以不告而娶歸，但啟聘媵。母見女郎，新婦之禮甚具�！�
《稗家粹編》本：“母在舊居，殊不知崔生納室，以不告而娶歸，啟迎慈母。見女郎，女郎為婦之禮甚具。”
據(jù)前文可知，崔生居?xùn)|州邏谷口，而其母仍在舊居。高本等似乎是崔生娶婦后回鄉(xiāng)見母。而《稗家粹編》本是迎接母親到邏谷口相會，與下文“女郎乘馬，崔生從送之，入邏谷三十余里”相合。諸本崔生告母所娶為媵，對玉卮娘子帶有欺騙性質(zhì)，《稗家粹編》本則無此義，并且強調(diào)了新婦的“為婦之禮”，導(dǎo)啟下文玉卮娘子無辜被責。相比而言，《稗家粹編》本語義最順暢。可見，《稗家粹編》文字為勝。
6.《崔書生》：青衣百許，迎拜女郎曰：“小娘子，無行崔生，何必將來！”于是捧入，留崔生于門外。
“捧”，《稗家粹編》本作“獨”。按：“捧入”，有費解之處。在《稗家粹編》本中，崔生因“無行”而不準入，玉卮娘子獨入，很合情理。而且，在結(jié)構(gòu)搭配上，“獨入”也與“留崔生于門外”相照應(yīng)。可見《稗家粹編》本較勝。
7. 《杜子春》：“方冬，衣破腹空，徒行長安中，日晚未食，彷徨不知所往，于東市西門，饑寒之色可掬，仰天長吁�！�
《稗家粹編》作：“方冬，衣破腹空，徒行長安中，日晚未食，仿佛不知所往于東市西門，饑寒之色可掬，仰天長吁�！�
我認為，《稗家粹編》本應(yīng)不算錯。一般版本重點寫其猶疑不決、前途迷茫之態(tài)，而《稗家粹編》本寫出其迷離恍惚之狀，卻也真實。而且在語法結(jié)構(gòu)上,陳本、高本等“于東市西門”句無著落。
當然，《稗家粹編》本也有似誤之處，于此存而待考。
《杜子春》：配生宋州單父縣丞王勤家，生而多病，針灸醫(yī)藥之苦，略無停日。“宋州”，《稗家粹編》本作“容州”。
《裴諶》：奉使淮南，舟行過高郵。“高郵”，《稗家粹編》本作“高邵”。
《裴諶》：且夫雀為蛤，雉為蜃，人為虎，腐草為螢，蜣為蟬，鯤為鵬，萬物之變化，書傳之記者，不可以智達，況耳目之外乎！“鯤為鵬”，《稗家粹編》本作“鯤為■[左困右鳥]”。
《崔書生》：入邏谷三十余里，山間有川，川中異香珍果，不可勝紀。二“川”字，《稗家粹編》本俱作“門”字。
《韋氏》：又二年，進士張楚金求之�！坝侄辍保栋藜掖饩帯繁咀鳌坝忠荒辍�。按：從十五歲到二十歲，按照虛齡，應(yīng)是四年而非五年時間�！栋藜掖饩帯肺淖忠灿泻侠碇�。
最后，我認為《蕭志忠》篇中頗有幾處疑問。如：
黃冠曰：“蕭使君役人，必恤其饑寒。若祈滕六降雪，巽二起風(fēng)，即不復(fù)游獵矣。余昨得滕六書，知已喪偶。又聞索泉家第五娘子為歌姬，以妒忌黜矣。若汝求得美人納之，則雪立降矣。又巽二好飲，汝若求得醇醪賂之，則風(fēng)立至矣。”有二狐自稱：“多媚，能取之。河?xùn)|縣尉崔知之第三妹，美淑媚緩。絳州盧思由善釀醪，妻產(chǎn)，必有美酒。”言訖而去。
文章提到被黜的索泉家第五娘子，從語氣看應(yīng)是建議為滕六求偶的對象。但是下文卻是取河?xùn)|縣尉崔知之第三妹。那么，“索泉家第五娘子為歌姬，以妒忌黜矣”句就顯得無頭無尾，缺乏照應(yīng)，似是衍文。“多媚”二字亦可能是衍文。
文中嚴含質(zhì)所詠詩：“下玄八千億甲子，丹飛先生嚴含質(zhì)，謫下中天被斑革，六十甲子血食澗飲，廁猿狖，下濁界，景云元紀升太一�！鼻蹇滴鯎P州書局本《全唐詩》收入卷八六七，入嚴含質(zhì)名下，題《題壁》。另有《述懷》一篇，亦見本篇。但此詩的問題頗多。第一，“六十甲子”，陳本、《廣艷異編》、《稗家粹編》本作“六十萬甲子”，《廣記》作“六十甲子”（許本《廣記》作“六千甲子”），高本作“六千甲子”。在時間問題上如此隨意，殊是令人費解。第二，“下玄八千億甲子”語義不明。第三，此詩的斷句在字數(shù)和押韻、文義上往往無法周全�，F(xiàn)中華書局本《廣記》七字一句，六句，中間斷作“六十甲子血食澗，飲廁猿狖下濁界”，似有強斷和句意不清之嫌；《全唐詩》作：“謫下中天被斑革，六十甲子。血食澗飲廁猿狖，下濁界”,字數(shù)太參差；程本斷作：“六千甲子血食澗飲，廁猿狖，下濁界”，句意清楚，但是出現(xiàn)八字句，也不理想。馮夢龍也許看出此詩存在疑問，在《太平廣記鈔》卷七十六《蕭志忠》中刪改為：“下元八千億甲子，丹飛先生嚴含質(zhì)，謫下中天被斑革，景云元紀昇太一�！贝嗽姾芸赡苡嘘I文或者衍文，有待我們發(fā)現(xiàn)。
【《玄怪錄》新校本與《稗家粹編》本異文論文】相關(guān)文章：
稗稊04-29
一剪梅 春別 花草粹編七,一剪梅 春別 花草粹編七虞集 ,一剪梅 春別 花草粹編七的意思,一剪梅 春別 花草粹編七賞析 -詩詞大全09-03
三奠子 留襄州 花草粹編卷七,三奠子 留襄州 花草粹編卷七高憲,三奠子 留襄州 花草粹編卷七的意思,三奠子 留襄州 花草粹編卷七賞析 -詩詞大全07-26
粹夷04-29
粹折04-29
念奴嬌 花草粹編卷十引水滸傳,念奴嬌 花草粹編卷十引水滸傳完顏亮,念奴嬌 花草粹編卷十引水滸傳的意思,念奴嬌 花草粹編卷十引水滸傳賞析 -詩詞大全10-08
摸魚兒 同遺山賦雁丘 花草粹編卷十二,摸魚兒 同遺山賦雁丘 花草粹編卷十二楊果 ,摸魚兒 同遺山賦雁丘 花草粹編卷十二的意思,摸魚兒 同遺山賦雁丘 花草粹編卷十二賞析 -詩詞大全08-18
玄儀（玄儀）04-29
玄場（玄場）04-29
新本作文05-07